雷军的“进退”

文/王慧莹

编辑/叶丽丽

事必躬亲的小米创始人雷军，有个称号叫“劳模”。

谈及这个称号，雷军自称最不愿意听到这样的叫法。在他看来，他就是喜欢工作，而且工作碰巧就是他的爱好，他不觉得累。

比如，他对细节有着极致的追求。发布会前，他会仔细研究 PPT、文稿，看每一个条目、用词，他不希望有任何差错。在小米，向谁汇报不重要，只要做产品，最终面对的那个人一定是雷军。

但从小米上市之后，雷军开始有意识地调整以往管理风格，逐渐放权。彼时，小米成立了集团组织部和参谋部，交给手底下的高管负责。

2019 年，在一场公开活动上，雷军把手机锁屏设成了 “能不管的事情一定不管”。到了2022年，雷军说他自己顿悟了。“不要死磕，要顺势而为。”

今年的第一个工作日，雷军发布了最新全员信，正式宣布晋升卢伟冰为集团总裁，并将小米基本盘手机业务交给了卢伟冰，雷军正式从手机一线退了下来。

小米新一届晋升的高管，图源雷军微博

雷军认为，这场权力的交接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这宣告了小米管理层实现了顺利的交棒迭代。一个公司的组织调整必然经过掌舵者的深思熟虑，往往都与公司的现状和未来规划有关。

现在的小米内部，手机和造车是两大并行的关键任务，缺一不可。但对雷军来说，想要同时掌管两个业务，分身乏力。

雷军到了做选择的时刻，从手机业务退下来，意味着汽车是更需要他的业务。

去年，对于雷军而言，烦恼和危机感也比以往更多。

手机市场面临集体寒冬，小米无法独善其身。市场需求疲软的同时，小米的高端化口号喊出三年，却始终掀不起水花。

更重要的是，新业务造车是雷军赌上全部的战争，能否成功直接影响了小米的未来。作为后来者，离量产时间表越来越近，市场留给小米汽车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了。

在外界的印象中，雷军是个有理想、热血的创业者、企业家。这或许是大多数企业家的共性，只是在雷军身上表现得更突出。福布斯中国曾将雷军放在“最佳CEO”第一位，也许就源于他为了梦想“直面风险、豁出去干”的勇气。

无论谁去谁留，52岁的雷军都是小米雷打不动的“定海神针”，带领小米走过新的发展周期。

1、退：小米高端化重任，交给卢伟冰

过去一年，小米的组织架构调整十分频繁。

据不完全统计，仅过去一年，小米经历了35次组织架构和人员调整，王翔、卢伟冰、曾学忠等高管先后经历调动，雷军本人也先后从多家小米关联公司退出。

频繁调整的背后，是小米2022年的寒风阵阵。 2022年连续三个季度，小米的营收、净利润均出现同比下滑。

坏消息不止于此。2022年三季度财报会上，小米集团总裁王翔提到了小米当下致力于通过“提高人效”来实现降本增效，近期，小米开启了一波裁员。

更大的背景是，近几年整体手机市场的日子都不好过。据IDC数据显示，从2017年开始智能手机市场的销量逐渐下滑，2022年前两季度甚至经历了历史上最大季度跌幅，出货量同比分别下滑14.1%、14%。

这意味着，手机市场从增量市场转向存量市场，小米赖以生存的中低端市场竞争更加激烈。而苹果主导的高端市场，小米却迟迟抢不到蛋糕。

Counterpoint数据显示，2022年第三季度，小米出货量同比下降8.8%。此外，据其财报，其ASP（平均销售价格）从第二季度的1081.7元降至1058.2元。

面对现实，雷军不再高调。一年前，雷军表示要拿下“国产高端手机市场份额第一”，如今，雷军表示，“对标iPhone，才是我们认真向iPhone学习，将来有机会超越iPhone的开始”。

但雷军并不甘心，也不会放弃，因为高端化是小米的生死之战。

图源小米发布会

“回首过去3年，高端化战略深刻影响着小米，并深度改变了小米。”12月16日，雷军在小米最新发布会上总结。

2022年春节后，小米管理层第一个重要会议就是关于集团战略的讨论会。会上，雷军明确：高端之路是小米成长的必由之路，也是小米发展的生死之战，小米会坚定不移地执行高端化战略。

言外之意是，高端化是小米必须啃下的硬骨头。如今，雷军选择将这个重任交给小米新任集团总裁卢伟冰。据界面新闻报道，卢伟冰晋升集团总裁后，将同时管理集团手机部、生态链部、大家电部、中国区、印度区。

原因其实很明显，雷军要全心全意造车，但是手机业务不能丢，而且要冲击高端化。毕竟无论如何，公司的稳定大于一切。

而目前在小米内部，最能胜任这个位置的人便是卢伟冰。雷军毫不避讳地表示，前前后后花了两年时间，才请到了卢伟冰。加入小米四年，卢伟冰从Redmi品牌总经理，到中国区总裁，再到小米集团总裁，是小米目前最年轻的合伙人。

当然，这也是雷军和小米共进退的考量。实际上，为了这场权力交接，雷军从小米上市后就开始谋划，长达四年。

2018年小米上市后，雷军在小米内部成立了集团组织部和参谋部，分别由此前在一线的联合创始人刘德和王川负责。彼时，雷军表示，“如果小米要成为万亿营收的公司，必须增强大脑能力，就算我再勤奋，可能也不够了。”

如今，陪伴雷军共同创业的第一届领导班子要么退居二线，要么离开小米，雷军正在寻找新一届能陪他打仗的高管团队，帮他分担业务，这样他才能退下来，全心全意去寻找小米的“第二条命”。

2、进：智能汽车必须成为小米第二条命

将手机高端化任务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雷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造车。

这个被雷军喻为小米发展史上最重大的决定之一，他在宣布造车时曾说，小米将以巨大的投入、无比的敬畏和持久的耐心来面对这个全新的旅程。

图源小米公司微信公众号

从 2021 年 1 月 15 日开始，经过 75 天 85 场业内拜访沟通、与 200 多位汽车行业资深人士深度交流、4 次管理层内部讨论会、两次正式的董事会，雷军才做出这个决定。

不过，小米造车的进度并不快。

新能源的竞争一轮接着一轮，且愈加白热化，但小米却一直缺席。小米入局时，距离最早的智能汽车创业潮已经过去十年，众多国内外新能源车企都推出了不止一款量产车，唯有Mi car还在设想中。

在《小米创业思考》中，雷军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米造车的挑战。“比如起步晚，相比特斯拉，小米晚了十多年；相比造车新势力，小米也晚了五六年。”

伴随着外界时不时传出小米造车业务裁员、停摆的质疑，雷军着急了，他必须要亲自带兵打仗。

2022年8月，小米秋季新品发布会上，雷军公布了小米造车的最新进展：“小米自动驾驶要采用全栈自研算法，全力研发自动驾驶技术，目前已组建500人规模的自动驾驶研发团队，首期投入33亿研发费用，目标是2024年进入自动驾驶行业第一阵营。”

雷军强调，之所以目前将主要精力放在自动驾驶技术上，是因为“小米内部有一个基本的核心判断，那就是自动驾驶技术是智能汽车决胜的关键点”。

按照计划，2022年9月，小米汽车进入软模车下线，之后开始进入测试。

对第一辆车的预期，雷军务实、更能沉住气。 “作为一个刚刚上路的新人，我们要先确保做一款好车，一款能够与当下同级所有产品比拼的好车，在确保这个目标的基础上，再考虑颠覆的部分。”

一个细节是，雷军曾用刘慈欣在《三体》中的表述来要求小米造车团队，“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但雷军对小米汽车的终极预期是不变的，就像做手机对标苹果一样，做汽车雷军要对标特斯拉。换句话说，雷军的要求是，造车，小米要成为第一梯队。

按照小米的时间表，2024年上半年，小米汽车的首款车型将会正式亮相。雷军希望他的团队，届时能够拿出一款真正能够与特斯拉Model 3竞争的车，而不是复制一款国内某同行的产品。

这注定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作为后来者，技术、量产、渠道，都是小米造车需要补的课。

2022年8月，雷军曾表示，未来五年小米将累计投入研发费用1000亿元，这超过了小米目前的现金储备，约等于其账面上所有可动用的现金资源。

从投入上看，说雷军all in造车，并不过分。据《中国企业家》报道，小米在自动驾驶领域第一期就投入33亿元研发费用。小米2022年前三个季度的财报数据显示，小米今年累计为造车投入了18.6亿元，拥有超过1800人的汽车研发团队。

正如雷军在书中称，对小米而言，造车是大势所趋，别无选择。毫不夸张地说，新能源汽车是小米的未来，这决定了雷军能不能带小米开拓出“第二春”。

距离目标时间还有一年半，留给雷军和小米的时间不多了。

3、雷军的危机感

在今年的年度演讲中，“劳模”雷军罕见地表示，“实在撑不住，其实躺会没关系，躺一躺也不丢人”。

在演讲中，不同于讲述贯穿主题的小米创业故事，雷军开始回归自己。他回忆了自己过去近20年的创业经历，尤其是三段低谷时刻，以此勉励年轻人、激励自己和小米。

这也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信号，雷军不会躺平，也不能躺平，因为危机感始终伴随着他的创业之路。

这也是因为他的创业总是一波三折，米聊无疾而终、卓越网卖给亚马逊、小米潮起潮落12年……

雷军在《小米创业思考》书中回忆这种感觉时称，“这种痛苦最折磨人的地方在于，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被抛入了最痛苦并且看不到尽头的炼狱中，而你鼓足勇气都不敢去想象的目标，却被别人不费吹灰之力跨越。”

尽管多次经历挫折、失败，但这并没有打败雷军，反而铸就了雷军更坚定的内心。也正是这样，每当小米陷入危机时，雷军都会站在最前面。

回想小米过去的12年，经历过两次严峻的挑战。一次在2015年陷入供应链危机，一次在2019年股价和市值几近腰斩。

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由于小米的产品周期和供货节奏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小米花了很长时间解决供应链问题。随后，移动互联网进入存量时期，小米擅长的营销不再受用，渠道问题又出来了。

2016年5月，雷军亲自上阵负责研发和供应链，用他的话说，当时可能面临300个难题，但只能先挑三个主要问题，即手机的交付、创新与质量。2017年情况就开始好转，雷军也松了口气。

2018年7月，小米在香港上市，但沉浸在上市的喜悦中没多久，2019年5月，小米股价和市值近乎腰斩，手机出货量也有明显下滑，雷军再次出山，兼任小米中国区总裁，从董事长办公室搬到中国区团队的办公地点。彼时，雷军撂下一句狠话，“如果国内没做好，我就不回来。”

同年11月，伴随业绩的好转，雷军不再兼任中国区总裁，由卢伟冰接手。

或许一个公司的掌舵者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公司有需要，便一定在，尤其是在困境时刻。而他也在各个业务中权衡轻重缓急，随时准备着冲锋陷阵。

这一次，雷军选择了更需要他的造车业务。但也不排除，如果手机业务没有起色，雷军仍然会冲到一线，带领小米手机业务穿越周期。

在2022年的年度演讲中，雷军回顾了创业之路上的三个低谷时刻，向公众讲述自己是如何穿越人生低谷，又从中获得了哪些重要的感悟。

图源雷军2022年度演讲

挫折、低谷、馈赠、时间是雷军反复提到的词。正如雷军所说，曾经的三个低谷经历，都为小米的创办做了至关重要的准备。

“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是雷军演讲的主题。进入2023年，小米需要好消息。正如雷军表示，这是小米开启全新发展周期的一年，也是一系列深刻的变革进入深水区之时，这一年小米的关键词是“稳健推进，蓄势待发”。

和其他互联网公司创始人的鲜少露面不同，雷军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从2011年至今，这位CEO已经发布了近15000条微博，平均每天3条，覆盖了小米产品、人生感悟、创业经历等。

或许在雷军眼中，他一直都在和小米共进退，并随时准备站在小米的最前线。

（本文头图来源于雷军2022年度演讲。）

参考文章：

《雷军赌上一切的战争》，中国企业家杂志

《2022雷军年度演讲全文：穿越人生低谷的感悟》，小米

《小米创业思考》，雷军

《“孤勇者”雷军》，蓝洞商业

《进攻与防守，小米造车后的双重组织架构丨互联网公司最有权力的人》，晚点Late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