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乐丝:“空城记”下的豆瓣,谁在坚守、谁在离开?

一个星期前,豆瓣2021年累计受处20次、罚款900万的消息在舆论市场掀起波澜,相关话题迅速冲上微博热搜,“豆瓣多次被罚”“豆瓣会不会倒闭”等言论四起。

而在这个背景下,豆瓣鹅组、新赶集地、小象乐园等娱乐大组被封,豆瓣小组回复功能暂停使用,小组精选频道内容停止更新。而事态还在持续恶化。12月9日,工信部要求豆瓣、唱吧等106款APP下架整改。这刺激到了互联网行业的神经,行业对这个图文时代以小众圈层内容与社区生态跻身互联网头部内容阵营的平台感到唏嘘,豆瓣没跟上内容商业化的大潮,如今甚至连生存都岌岌可危。

豆瓣用户的分裂态势也越发明显。书影音版块的老用户开始呼吁豆瓣与小组割席,小组用户则认为小组是如今豆瓣纳新的最大动力,豆瓣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同样走不下去。

不同的人对豆瓣这场风波有不一样的态度,比如失去小组后依然坚守的“豆瓣组长”、粉丝过两万的“豆瓣小v”,在小组吃瓜追星的“八卦组员”……但是这些人似乎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没有想过离开豆瓣。

失去小组的豆瓣组长

“这件事情,严格来讲,对我影响不是很大。 ” 陈月说。

今年9月底,陈月创建的小组被封禁了。

陈月已经注册豆瓣账号9年了 ,她常年在豆瓣书影音板块标记作品,发布影评、书评等,但更习惯浏览豆瓣小组,在各个小组里挖掘旁观一些奇葩趣事,也拜见一些牛人大拿。

2011年左右,一时兴起,她在豆瓣上建立一个分享日常的生活小组,她并没有刻意经营,这个小组虽然初衷是分享生活趣事,但是讨论的话题五花八门,几年下来也累积了千名左右组员,一群人在这里吐槽吃瓜,其中也不乏一些搬运的八卦娱乐内容。

“其实我前两年我就不想再当组长了。小组里不知道怎么就涌进了一些人,控制讨论风向,不断带节奏,发一些水贴,虽然组长有权利删帖禁言,但是每天踢人我也觉得心累。而且这个小组也不是很大,我自己也就是建着好玩的,没有怎么管理,有时候组里一些帖子戾气很重,动不动就是骂战,我实在懒得管了。”

9月,陈月收到豆瓣的邮件,要求她修改小组名字。“我把小组里的‘瓜’修改了,我当时想,这么小的组,应该不会被注意,没想到最后果然还是没有逃过。”

这是今年9月豆瓣响应监管层“清朗行动”的一个小插曲,从这场行动开始,以豆瓣小组为核心爆发的风暴接二连三,波及面越来越广。

“我知道豆瓣小组有些乌烟瘴气的内容,但这件事我也不想站队。” 陈月说。“ 不能因为娱乐组存在一些问题,就否定一切。 虽然我的小组也有问题,但是小组里也是有很多动人的东西。我记得小组里最开始是很和谐的,我当时有段时间因为学习压力大,心态失衡,小组里的组员一直安慰我,是我那段时间的支撑。”

陈月形容自己的心态像是一个“守墓人”。

“豆瓣下架了,小组不能回复,肯定是有冲击的,我也看见了不少猜测和言论,大部分都是说豆瓣要凉或者豆瓣变味了,其实这么多年,这不是豆瓣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应该也不是最后一次, 但不管怎么样,我会留在这里的。 

陈月把这种行为归结为一种惯性。

“可能是习惯了,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豆瓣上各种小组,我自己留下的那些日记、影评、广播,都是我的私人印记, 虽然它出现了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它不能被替代。 你要说是情怀,那可能就是情怀吧。”

而因为这种惯性与印记,留豆瓣的人,比预想中更多。

粉丝过万、商单几百,

“豆瓣小V”的商业苦旅

如陈月一般对豆瓣有着特殊情感的还有王翩然,相比陈月悲剧收场的组长经历,王翩然感受到的是作为内容生产者的无可奈何。

“我是2008年就注册豆瓣账号了,算是豆瓣的老用户了。”王翩然算是见证过豆瓣最初始状态的那批用户,也赶上豆瓣用户积累的初始阶段。“我感觉那时候豆瓣上很多人是表达和分享一些内容的,你能在这个平台上找到特别冷门但有趣的东西,到处都是牛人。”

或许是先发优势,王翩然虽然称自己“都是由着性子乱写”,但是这么多年,他在豆瓣上标记的各类电影、书籍、音乐等也达到了7000多部,账号粉丝也接近2万。这在豆瓣上虽然不算顶级大V,但也能让他偶尔收到一些片方邀请进行观影活动,或者一些内容方找到进行广告合作

“我觉得外界有些人对一部分豆瓣影评人有一些误解。” 王翩然说。

2012年互联网行业整体爆发,豆瓣也迎来一批用户,2012年8月,豆瓣宣布其月度覆盖独立用户数已超过1亿,日均PV为1.6亿,豆瓣书影音与各类小组迅速进入大众视野,而豆瓣大V成为内容KOL的代表群体之一。

随后五年的时间里,电影票房市场急速扩张,互联网宣发成为各大内容公司的重要阵地,豆瓣则从一个小众的精神角落,变成了国内各类内容口碑发酵与评判的重要阵地之一。以电影而言,豆瓣评分对电影票房有着微妙的影响,虽然市场上出现过不少《前任3》《何以笙箫默》等豆瓣评分与票房倒挂的电影,或者一些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电影,但是大部分电影秉持着豆瓣评分与票房正相关的规律。

这个过程里,豆瓣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场评分狙击战,各方群体以豆瓣评分表达态度,影评人们则变成了内容方营造口碑热度的重要群体。2019年以《流浪地球》为契机爆发的“一星运动”,让公众将最大的火力集中在了“豆瓣大V”身上,彼时舆论市场上指出豆瓣大V们“收钱评分”,一条好评动辄几千上万,而这个断论在豆瓣近两年水军横行、粉丝圈地的环境下更是甚嚣尘上。

桃乐丝:“空城记”下的豆瓣,谁在坚守、谁在离开?

对于这个说法王翩然只觉得有苦说不出,“其它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不是的。”

最近王翩然接到的一条内容合作,片方邀请他提前观影,希望他能给一部电视剧写个豆瓣评价,这场合作收费是300元。

“说真的,我在豆瓣上不管是粉丝积累还是商业变现,都是比较慢的。” 王翩然说。

实际上,王翩然除了豆瓣账号之外,也有微博、知乎等账号,这些平台账号比豆瓣账号开设得都要晚,但是粉丝量早早就超过了豆瓣,王翩然现在微博粉丝已经接近20万,同样的差距也存在于商业变现。

王翩然透露,现在他同样一个类型的内容合作或者广告露出,豆瓣上发布的内容收入在几百元左右,价格与其朋友圈一个短评相当,而微博上则在1000元-3000元,而他微信公众号等自媒体单纯的撰稿合作价格在5000元-1万元。

“我也不是头部KOL,人气高的大V一条短评也能达到8000元或上万,但是应该很少。我自己的感觉, 如果说要用内容赚钱,豆瓣真的不适合。 

可是这种情况下,王翩然依旧有下意识将一些内容专门发布在豆瓣上,他关于生活的段子、影视作品的吐槽记录、旅行摄影分享等。

“ 豆瓣对我而言是有种精神象征的 ,净土或者说乐园,它能不能有收入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电影、书籍这些条目,我不知道除了豆瓣还能去哪里。我习惯性在豆瓣上发动态,频率比微博、朋友圈都高,因为很东西只有豆瓣上的友邻能够迅速明白。”

豆瓣下架之后,王翩然依旧高频打开豆瓣,他看见有友邻对豆瓣表示担忧,计划着将内容挪去其它平台,但是王翩然没有这种想法, “现在豆瓣上的东西都还在,它还在我就会一直在这。”

豆瓣上无处可归的组员们

相比陈月、王翩然这类对豆瓣有着纯粹情感羁绊的用户或KOL,果冻对于豆瓣的情感是生活化的。

“我平时经常逛豆瓣小组解压的。” 果冻介绍。她觉得自己是清朗活动下各类豆瓣小组的难民。“我加入的小组都是豆瓣比较网红的小组,比如鹅组、小象乐园、青青草原、炸厨房组、新赶集地这些,每天快乐地摸鱼,但现在有的组也炸了,剩下的苟延残喘,大家也没兴致发帖子了,心情很沉重。”

果冻是2018年才进入豆瓣的,完全是为了吃瓜追星。这个时候内娱市场上《偶像练习生》《创造101》等偶像选秀节目迅速出圈,国内偶像粉丝们嗷嗷待哺,所有人都急需在节目之外找到一个集聚地,分享、讨论、二次创作、召集同类,完成更大程度的情感共振。 豆瓣成为微博之外的重要营地 ,一如此前豆瓣八组(现在的鹅组)基于港台明星八卦能够迅速豆瓣生长落地,选秀节目的滋养下豆瓣上出现了青青草原、艾玛花园、秀组等娱乐小组,并且人数与日俱增。

果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豆瓣的,她窜梭在各个小组,每天收获新瓜,并且能在组员“人均列文虎克”的属性下享受到单纯看综艺、数据打投不能感受到的快乐,甚至是一种沉浸感。

但只是这种快乐在初期爆发之后,迅速出现了副作用。“粉丝聚集的地方,快乐都是暂时的。不管是青青草原还是秀组、瓜组,无穷无尽的引战和内涵,大家说话稍有不慎就会形成一场骂战,然后组长开始删帖踢人。”

果冻曾在一个娱乐组看见有人恶意中伤一位流量男明星,虽然不是这位明星的粉丝,但是她忍不住回复了一句,这样说话有些过分,不应该涉及人身攻击或者扯上性别对立,结果这句评论引发了一场骂战,但帖子没删,楼主无事,果冻却管理员踢出了。

“豆瓣小组的组长是有很大的权利的,她们管理着小组,基本上也操控着组里的舆论方向,你能感受到有的组长在费心运营小组,尽量一碗水,但有的组长踢人禁言全凭个人心意,组员之间也无法顺畅交流,火药味太重了。”

或许是由于此,果冻对娱乐小组逐渐失去了兴趣,但是她很快发现了豆瓣小组真正的快乐之处。“有一次我是无意间看见了豆瓣的‘互动回忆小组’,我只是恰巧有本几年前看过的网文小说,不记得名字了,其实是那种很烂大街的小说,我凭记忆说了几个关键词,发了帖子,就没有在意了。结果那个帖子一直有人回复,一点一点帮我拼凑,最后居然找到了这本小说,我当时特别惊讶。”

随后果冻进入了炸厨房组、古怪比喻兴趣小组、攒钱小组、丑东西保护协会等,大家分享生活趣事、日常沙雕趣事,出现各种出人意料啼笑皆非的帖子。 “你会觉得生活其实很有趣。”

当然这些生活类别小组里,也并非只有搞笑、日常的内容,也会因为各类社会事件产生一些敏感争论,娱乐组里的戾气在这些小组里也不能完全消除,“有些人无论楼主分享什么或者提问什么,都学不会好好说话。”但豆瓣小组带给果冻的快乐是大于愤怒的。

可以说,果冻跟那些第一批入驻豆瓣的老用户们并不一样, 豆瓣对她而言不是书影音营造的精神角落,更像是一个生活同好大杂汇 ,她在小组观察一切,分享一切,就像一个可以随时发现新话题的聊天室。她与豆瓣的联系不是情感羁绊,而是生活日常。

实际上,2019年以后,涌入豆瓣的用户大部分如果冻一般,他们对于豆瓣没有原教旨主义的精神信仰,更多是为日常消遣。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6月份,豆瓣的注册用户达到2.3亿,它早不是2008年那座由小众同好构建的小花园了。

于是老用户呼吁豆瓣应该关闭小组之时,果冻很坚定地表示, “豆瓣小组关了,豆瓣对于我而言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只要小组还在,不管能不能回复,我就不会卸载它。”

即便豆瓣始终被一些负面声音环绕,从商业化步伐太慢、用户增长停滞等到平台运行机制不完善、社区生态存在隐患等,投资行业里,有人评价豆瓣,“死又死不掉,上又上不去”但是始终有一部分人驻守在豆瓣上,他们因为不同的原因守着这个平台,让豆瓣更长久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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